一切都没了往日的模样,别了,30年前的故乡‖老家许昌
文‖杨金卫
三十年前的故乡,家家是低矮的土院墙,那是仅有一米多高,孩子都能一跃而过的土墙,结实厚重。春天长着青草,那是泥土里遗留的种子,风一吹随风摇摆。深秋之后,往往搭着红薯秧,那是冬天牛羊的口粮。一片片红薯叶,开始清一色油绿,经霜后呈现深紫,最后呈炭黑的干尸样。厚厚的黑色叶茎,盖着褐色的土墙。一下雪,再铺上一层洁白,简直是一幅淳美的水墨画!
有时,里面藏着碗盘大的马蜂窝,小东西真聪明,竟会用色彩隐藏,因色差不大,往往不易察觉。但谁要不长眼,跌跌撞撞碰上了,包你三天戴不上帽子。
当年爷爷也就六十多岁,光光的脑壳,匆匆忙忙撵一只大老鼠,又岂能追得上?结果老鼠钻进土墙,爷爷不死心,头探进了黑黑的红薯秧里。瞬间传来杀猪样的嚎叫,爷爷头上被硕大的黄蜂围攻,那情景比电影里的日本鬼子都惨。惨不忍睹的是孙子我,五米外哈哈哈大笑,后来爷爷骂我是小没良心的东西。
最喜欢的是过年,吃肉包饺子,还有一身新衣裳,穿上像个人物。不过出不了两天,袖口总被鼻涕抹得黑亮,或被捡拾来的还未燃爆的小炮儿崩坏了衣兜,回家没少看妈的白眼,脑门会挨上几个二拇指。是啊,毕竟一年才有这一身儿,还要串亲戚,还要穿上整整一年,说不定还要留给弟弟接着穿。那时哪知道生活的不易,一心为好玩儿,压根不会懂哪门子珍惜。
一到大年三十晚上,各家的鞭炮陆续噼噼啪啪响起,孩子们便跟着这炮声跑得噼里啪啦的,那脚步声把整个过道儿震的啪啪响。撂跟头似的往前冲,唯恐错过了捡不到“濡蔫”了的漏燃炮。遇到哪一家木头栅栏门关着,冲起来,一个跃身,小屁股一翘,漂亮的跨越,土墙就在身后了。也因此弄丢了装进外兜的压岁钱,心疼上小半天,那表情着实让人怜惜。
一个晚上的你争我抢,加上初一一大早的拼争,往往能整满几个大口袋,也直嫌妈做的四个兜太浅太小,不够用。回家装进罐子里,玩儿时剥开几个取出中间的火药,醺蚂蚁或做火枪,在没有玩具的时代,能满足地玩儿上好几个月。
也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误把还未燃爆的炮抓在手里,炸伤了葱枝儿样的小手,就不好玩了。没有大碍的是小炮儿,顶多炸黑了手指,麻麻地,吐上几口唾沫,搓上几把,只当开了个意外的玩笑。我那残缺的右手,就是1995年春节初一大清早留下的炮伤,一度影响我了好多年——伤心事过去了,不提也罢。
屋后当街还是泥土,晴天时跑过一群鸡,尘土飞扬。下了雨最不美气,那黑泥直拽脚,拉的脚跟子疼,阻碍了飞一般的步伐。下雪天倒不错,可以几个人拉着跑,即使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至今记得路两旁,靠近墙根一米外种着高大的白杨树。灰白的皮子,笔直的两行,阅兵式一样。风一起,叶子拍的哗哗响。偶尔傍晚会吊起雪白的影布儿,全村老老少少都来了。坐着,站着,树上有,墙头有,麦秸垛上还有。剥着瓜子,盯着放映机,或唏嘘,或抹泪,或鼓掌。仅有的几场黑白电影,终身难忘,也有白杨一样的哥哥姐姐们,黑暗中偷偷勾住了手,那萌动的镜头,伴着荡漾的芳心,电影一样印在小小的心窝上。
家门口是四妮婶家的歪脖子槐树,活生生像患了白癜风又佝偻的病人。春天即将过去时,却带来满巷子纯奶加蜂蜜的槐花浓香,一连几天冲击着敏感的嗅觉,也浸润着多汁的味蕾。捋下来一小木筐,洗干净,滴上几滴芝麻香油,配上醋和盐,原汁原味的清香顺口入心,久久地留在皮囊的最深处。清蒸,凉拌,煎炸,无论咋做都是无上的美味。在心魂深处,镌刻下故乡的思绪。
院子南头出大门必经的地方,种着一棵榆树,挺粗壮。树头上春天生出鹅黄的圆钱儿,一簇簇,一团团,直让人眼馋,却够不着。听老奶说:榆钱儿越多,越饱满,今年的庄稼收成就越好。夏天传来知了的嘶叫,仿佛苦大仇深的发狠。
那棵树的外形已记不得清楚,却做过绑我的木桩子。那时脾气拧的要命,和哥哥生气吃了亏,会喊着妈的名字骂,谁拉我我就头往地上撞。爸那时年轻,却治不了我,又不愿粗鲁打人,干脆用根绳子把我绑了,固定在这棵榆树上。我哭哑了声,哭出一身的痱子,晚上被小脚的老奶颤巍巍解下来。现在想想真是个倔种儿,死倔死倔的犟筋一个。
东南角种过两棵苹果树,是从黄泛区农场姥姥家移来的。记忆中树上苹果倒没几个,吃的果子都是舅家和三姨家一大袋一大袋送来的。那里是我们的游乐场,拴上秋千,笑声飞飏。地面从来没有松软过,被一双双小脚丫踩得瓷明。
哥比我大三岁,初中前我俩是冤家。他曾经爬墙摘学功叔家的石榴,墙倒人飞,嘴唇留下过一个不大明显的疤儿。我从不理解和心疼他,他在秋千上被献风猛用力送进了粪坑,我在一旁哈哈大笑。我被大我四岁虎背熊腰的朝伟摁着打,他漠不关心。兄弟俩性格迥异,老话叫:尿不到一个壶里。经常你做你的,我走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堂屋是瓦房,灰砖蓝瓦,不高却很温情。一扇竹子的格栅隔开东间和当门,格栅上贴满哥和我的奖状。晚上,油灯下母亲缝补着我们磨破的衣服,我用冻肿的小手书写着理想。六岁的小人儿因不会写字,轻声抽泣。妈便停下来轻声安抚,在她眼里孩儿永远是听话懂事的乖乖。
爸身体瘦小,却心灵手巧,过目不忘。打我记事起,就没闲过:编席子,垒墙,种瓜,烤烟叶,做小生意。
家里的光景在村里一直靠前,率先买了黑白电视机,迎来全村孩子羡慕的眼神。
家里经常围一圈儿人,奶奶在西屋纺花,那嗡嗡的声音,无力却悠扬,催人入眠。父母编着烟叶,我们看着《西游记》,还有《黑猫警长》。如痴如醉,真想像孙猴子一样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学会七十二般变化,要啥变啥,美不胜收。
那时刚刚用上电,电压不稳。遇到电压带不起电视时,心急如焚,唉声叹气,失了魂一般,连晚饭都懒的吃。白天伙伴们聚在一起,讲西游口才好最好的人,绝对是我们的老大。连节日送好友的小卡片,最多都是唐僧师徒。
岁月如此,最美,却匆匆忙忙。后来离开了家,在外面奔波繁忙。迷失在时代的流里,不声不响。三十年弹指一瞬,融不进城市,回不了故乡,焦渴,彷徨。
回去,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伙伴们都已成家,四海奔忙,终年难得一见,电话里多了深沉,少了当年的理想。柏油路,高高的白楼房,比儿时的杨树还笔直,却没了当年的欢唱。心里最眷恋的,是当年低矮的瓦房。
现在乡亲们见了面,比的是钱多钱少,论的是挣钱捞赏。遇到光鲜人物归来,那眼神明亮亮。一路小跑着下地干活,唯恐被别人赶超。匆匆忙忙,没了,没了当年的模样。
父母老了,沟壑满额头,白发如霜。哥哥因白血病离世,印证世事无常。爹妈老了,没了当年俩儿子都考上学时的意气和风光。爷奶早些年去世,坟在东地中央,他们修行圆满,近百岁无病安详西去。
总想回家,看看村头的自留地,陪父母聊聊,趁还来得及,总会思绪万千。把那油光光的竹床躺一躺,品读那幼时的时光。也时常后怕,怕留不住仅有的存在,故一看再看,深深地入眼入心,狠狠地把时光掩藏。
再见,故乡,三十年前的故乡。
2019.12.19晨起于工作室
【作者简介】杨金卫,作协会员,中学语文教师,诗文爱好者。
1、本文由作者授权发表,文责作者自负,如有侵权,请通知“老家许昌”今日头条号立即删除。本文作者观点不代表“老家许昌”今日头条号立场。
2、文图无关。文中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归原摄影者或原制作者所有,在此表示诚挚的感谢。本文所用图片如有侵权,请通知本公众平台立即删除。
3、“老家许昌”版权作品,转载或投稿请发邮件至hnxc126@126.com 。
爱许昌老家,看“老家许昌”。 老家许昌,情怀、温度、味道!
本文为头条号作者原创。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