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难忘家乡的老油坊


散文:难忘家乡的老油坊

作者:(安徽)王双发


三十年前,老家村部有一排老旧的房子,叫“油坊”,乡亲们总要从油坊前经过。由于几十年的风雨侵蚀,老家的油坊看起来有些破烂不堪,好多处地方都露出了几寸宽的缝隙,里面昏暗,积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尽管油坊很破旧,可是人们还是喜欢到这个地方来,除了随时可以闻到菜油的芳香外,周围几十里地再也没有第二家,因此它的存在关乎着全村人柴米油盐的大事。要是你看见有人背着背夹,慢悠悠地从路边经过,那一定是去油坊打油的。

老家油坊里榨的油,色泽金黄,犹如蜂蜜一样,稠稠的、黏黏的,放在地上时间长了,就会在瓶子的底部沉淀上一层黑褐色的饼渣,因此,在用油炒菜的时候,只要你不摇动,倾侧瓶子,油就会从油瓶里慢慢地流出来,那层饼渣也不会被倒出来,直到饼子里的油用完了,再用清水清洗干净,油瓶就可以再次使用了。老油坊土榨榨出的菜油虽然不及机榨的油清亮,可是味道却比市场上的食用油味纯、地道,不论你什么时候使用,远远的就飘来一股子浓郁的芳香。尽管市场上已经有了包装精美的门类繁多的食用油,可总不及老家土榨榨出的菜油好吃。

每到四五月间,田地里的油菜籽成熟了,乡亲们把油菜籽收进来,晒干,装在一只麻袋或蛇皮口袋里,再背到老油坊里,据说只需要几分钱一斤的加工费,就能换回自己需要的食用油。老油坊里负责榨油的师傅,把乡亲们送来的菜籽掺和在一起搅拌,倒进烧得滚烫的大锅里,用大火上下热炒,直到菜籽炒热炒熟,发出一股醉人的香味,才起锅,倒在木质的碾槽里,不断地转动、碾压,最后成为碎末,再起锅蒸上一段时间,就可以装饼、榨油了。榨油的工序非常复杂,很费人力。通常需要由几个壮劳力共同完成。那些菜籽被做成一个个直径足有五十厘米大的油饼后,放进大榨里。大榨一般用一米左右粗的木头做成,中间挖空,下面做榨槽,在榨槽的最低处钻了一个拇指般的小孔。榨油师傅把油饼一个挨着一个放在榨槽里,然后再加上楔子,用撞杆不停地撞楔子,挤压油饼,最后菜油就被挤压出来,从小孔中流到早已经准备好的油桶里。用撞杆撞楔子榨油这道工序最费力,撞杆有二三米长,一端大,一端小,被两根绳子固定在空中,到撞榨的时候,往往一个掌舵的师傅在前,拉着杆头,喊着号子,其它师傅分列撞杆两边,一起用力,将撞杆推向楔子。“嘭达—嘭达—”,那油就从大榨里源源不断地流下来,乡亲们一年滋润的生活也源源不断地有了保障。

小的时候,我经常去油坊玩,看师傅们来来往往地碾菜籽,蒸油面,拉撞杆。榨油的师傅一个个光着大膀子,皮肤釉黑,像是从油锅里捞起来的螃蟹,在热气腾腾的坊间奔来走去。到吃午饭的时候,师傅们把从自己家里带来的饭菜凑在一起,用一张旧桌子摆上。饭是大米兼着玉米做成的,菜呢,也是些家常菜,只不过经过再次加工,碗面上满是油珠,看上去让人口水都快出来了。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我长大了。后来,我离开了泥土搅拌的家乡,家乡的油坊对于我的点点滴滴也都变成了模糊的记忆。直到多年以后,一次偶然的机会,经过油坊,在原来的油坊遗址上,是一片长满了两米高的玉米地。如今,当我再次经过这里,当年那些美好的记忆,再一次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对于家乡,对于童年,对于生育我的家乡,我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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