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龙
时隔已久,但是对于卖米这件事,是否很难从记忆中抹去。儿时的留恋,乡村的回忆,那条路,那些人,那个地方,那种感觉,是否永远都回不去了。步入中年,对儿时的怀念之情,变得越加浓厚。深知,人生是一场不能回头的旅途,便只能回想一下过去的美好。今天,我就来说一说卖米的整个过程。
在那个年代,对于小孩子来说,去赶集是最开心的一件事,因为可以买你想要的东西,即便是不买东西,也可以到街上感受一下热闹的气氛。然而对于大人来说,赶集那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大人们会买些家里的日常用品,或是一些劳动工具,或是去街上用家里的东西换点钱。
我清楚的记得,那时候母亲为了维持生计,供四个小孩读书,每个赶集日,她都会去。有时候是去卖米,有时候卖黄豆,有时候卖糠等等,反正只要能卖来换钱的,母亲都会拿去卖。记得那时候家里每年种田种的最多,所以卖米的次数也是最多的。
说起卖米,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首先你得保证米是干燥的,而且米里面不能有其他的杂物,还要让米粒尽可能的整颗整颗的,不能碎的多,这样你米才会卖个好价钱,否则,不仅卖得便宜,也有可能没人买。
在我的记忆中,我家的米总是第一个卖出去的,而且卖的比别人家的价格都高。
母亲为了能卖个好价钱,都会提前准备。比如要赶集的前四五天,就会把家里的稻谷,趁着天气好的时候,拿出来晒,为的是干燥一些。晒干后,母亲就会用背篓背着一整袋稻谷,利索的走在田坎上。但也少不了我,我也会背着一个背篓,里面就装了一个大袋子,一前一后,不时的也能听到母亲踹气的声音,伴着夕阳朝打米厂走去。
一袋稻谷大概也有一百来斤左右吧,那时候的母亲年轻有力。打米厂在我们村的村口,全村的人都会去哪里打米。也许有些人不理解打米厂是用来做什么的,打米厂里有打米机,用打米机把稻谷变成米粒的。
不久前,我也到过村口的打米厂,十几年过去了,一砖一瓦都没有变动过,本想用物是人非来形容的,可是那人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人。外面的世界飞速发展,而自己的家乡是否一切都没有变化。
十几年前是他们两口子给全村人打米,十几年后还是他们两口子,只是现在他们看上去老了很多,也少了当初的灵气,也很少有人再去打米了,因为村子里常年居住的人将近少了三分之二,还有很多人家自家也买了打米的机器。男的好像是出过车祸,脚变得不怎么好使了。
那时候特别羡慕他家,全村人都得去他家打米,他家还是代销店,里面还卖东西,也就是现在的杂货店。那两口子嘴巴也很会说的,会不时的在我母亲面前夸我多么的听话,能干,母亲听了自然是特别高兴。
打米时机器发出的声音很大,但是也淹没不了乡亲们的那种热情,有聊不完的话题。为了能让对方听清楚,都提着嗓子,只差把喉咙震破。母亲一边聊天,一边会把米装进袋子里,我也没闲着,把地下的糠一点点地装进袋子里。次数多了,这种工序已经刻进了脑海里。
大概一二十分钟所有工序都走完了,我和母亲也就回了,母亲背米,我就背糠,只是回去比来,母亲要轻松很多了。因为从稻谷变成了米粒,如一百来斤稻谷,打成米后六七十斤,其他的都是糠。还是沿着来的路回家,一前一后,夕阳映照下的大地到处都是一片通红,也照射在了我和母亲的身上,走在田埂上,现在想想,是一幅多么美的乡村画卷。
这座打米厂坐落在我们家乡的小河边。入夏时分,村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去河里洗澡,那时候的河水清澈见底,河里也有各种各样的鱼儿。洗完澡后,乡亲们都会选择在打米厂前面的平地上坐上一会儿,特别是家里的男同胞,都会在那逗留一下。有的光着膀子的,有的把衣服搭在肩膀上,有的是穿好了的,平地上有几个石凳子,就是从前面的河里弄上来的,是那种很大的鹅卵石,大伙儿都会选择坐在上面因为乡亲们经常坐在上面,显得特别的光滑。
乡亲们在一起,是否总有聊不完的话题。畅谈之前,相互间递上一支烟,一边抽着烟,一边聊着生活的琐事,农活中的事,反正什么都拿来聊。有时候还不忘相互间夸赞几番,你家的媳妇真的是美,谁谁家的媳妇真好看。聊也聊得差不多了,烟也抽得差不多了,天也黑了,河风变得更大了,是否有些凉意了,大家也都从鹅卵石上站起来了,准备各自回家了。小村庄,也慢慢的安静下来了,灯光也一点一点的变没了,村民们也进入了梦乡。
明天就是赶集日,母亲头一天,打完米后,就在家里用风车把米又重新吹了一下,让米中的杂物尽量没有。天还没怎么亮,母亲就起床了,即便是母亲再怎样的轻手轻脚,我也会按时醒来。不为别的,因为今天要去赶集,心里是特别的激动。
母亲和我都知道,早点去,买米的人多一些,而且能卖个好价钱。早饭都没来不及吃,母亲就背上了头天准备好的米,开始上路了。四个兄弟姐妹中,我是最小的,每次这样的活,也就只能轮到我了。
去街上,同样要经那座打米厂,也得经过村前的那条小河。河面上的那拉拉渡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春秋,我已记不清了。一条木船,两头用那种很粗的绳子系着,顺着绕在铁丝上,那根坚实的铁丝固定在两边的河堤上,这样就是拉拉渡了。
就是沈从文老先生笔下,翠翠爷爷一直守候的那条船一样,我们村也一直有个那样的人,村里人都称他船老板,每年村里的每户人家都会称几十斤稻谷给他,作为他一年的酬劳。这时候,也会有其他起的早村民,也都是背着东西去卖的。
木船比较大,一次性能装下十几个大人。上了船,母亲也有些背累了,就会一边背着米,一边半蹲下来,背篓抵在船弦上,勉强的休息一下,拉船的事就交给我们这些空着手的,其实我还是比较爱拉船的,因为船速由我控制,我一般都拉得很快,因为我想早点去街上。船到河对面后,村民们一个个下了船,我跟着母亲也下了船。
水路走完了,再走一会儿就来到了公路旁,如果有车就坐车去,没有车就得背着六七十斤的米走十几里路。不过,几乎每次都有车,也算不上车,就是那种慢慢游,三个轮子的,那时候比较流行这种车。上了车,母亲和其他乡亲们也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东西可以放在车上,人可以坐在车上的木板上面了。
过了十几分钟,到街上了,感觉人还是挺多的,十里八乡的都会来这里赶集,好不热闹啊,真正的卖米也就要开始了。下车后,还要背一会儿,把米背到固定卖米的地方。那是一个有了年代的地方,两边都是些历史久远的木房子,脚下是青石板路,绿色的青苔长在上面,前人留下的痕迹依稀可见。
由于来得早,卖米的人也还不怎么多,我和母亲找了个好地方,把米放了下来,母亲小心翼翼地把盛米的口袋打开,像打开宝贝一样。找地方也是有讲究的,一定要光线好的,这样光照在上面米会显得更光亮一些,还要地方显眼,便宜别人都看得到,反正卖米也有很多的学问。
母亲就站在米的后面,一刻也不敢离开,而我就会安安静静地坐在背篓上,那时候都是坐在背篓上的,屁股在背篓里,身体在外面,那种感觉还真不错,好多年没有那样的感受了,还有点怀念。
卖米的人越来越多,摆成了一排,买米的人越多了起来。不时的有买米的人经过,多想母亲早点把米卖出去,因为肚子也开始叫起来了,可是母亲一向也比较倔强,她认定的价格很难改变。为了那一分一毛就是不让步,本来自家的米比较好,来看米的人络绎不绝,最后都没有成交。善良的母亲,也许也意识到身后的我已经饿了,到最后迫不得已也就卖给别人了。那时候米价一斤差的时候几角,好的时候就一元几角,六七十斤的米也就卖的几十元。
米卖完了,母亲会带我到一个小摊上,吃碗面,母亲从来不吃,我每次来街上的目的就是吃那碗面。
当我吃的时候,母亲就在旁边看着,一碗面要两元吧,也算是比较贵的。吃完面后,母亲会带我买一些家里要用的日常用品。空着肚子的母亲,感觉精力充沛,不一会儿就买好所有要买的了,也准备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时候是比较轻松的,心情也是无比的愉悦,背上的东西也是比较轻的,母亲和我都会走路回去,坐车不划算。十几里路,一般要走一个小时左右,有时我也会帮母亲背一下东西。从小到大,感觉母亲到哪里,我就会跟在哪里。我也不知道,那时候的母亲怎么会那么的厉害,也许这就是母爱的力量吧。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母亲也已老去,而自己也已到中年,那条路也没机会再走了,更没有机会跟母亲一起走了,再也体会不到卖米时的心情了,还有那面的香味了。
打米厂前面,聊天的人也不会再有那些熟人了,也不会再说你家的媳妇真好看这样的话语了,一切都是否过去了。乡愁变得越来越浓厚,可还是回不去了,如余光中老先生笔下的《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