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

风吹过树林

叶声窸窣

小路仔细辨认

走过的每一双脚印

一座座坟头

于乱草衰蓬中

被重新部署停当

树梢挂满亲人的思念

以及生对死的无限敬意

细雨，是不能少的

很多人需要它来点燃

内心的悲怆

暗示，该流转的

要一直流转下去

角 色

这一天

坟前站满了孝子贤孙

老祖先的坡田里

不再只有野兔跑，鹧鸪飞

远的、近的，老的、少的

能回来的，都会回来

各人祭自己的一份祖先

烧自己的纸，磕自己的头

彼此见证，彼此心照不宣

用目光封住邻里的嘴

然后，匆匆忙各奔东西

回到来处，还原出

形形色色的自己

归 来

梨花落后，清明

从心底凿出一池深泓

召唤水鸟

啄去多余的花瓣

一部分洒向年迈的老屋

一部分抛至荒芜的坟头

还有一部分，乔装成一丝丝白发

密谋一场新的衰老

那天中午

我坐在北窗下

看见从坡上走来的人

个个身披一袭梨花

头顶一片故乡的月明

预 演

春生父亲每年都坚持回老家祭祖

快七十岁的人了

山爬得比春生还快

每年，他都在祖坟前

讲一样的故事，提相同的名字

用一样的表情和语气

对春生，对春生七岁的儿子

讲完，指着一块空地

说，以后就把我埋在这里

这让春生悲从中来，又异常惭愧

他觉得父亲隐藏了对他的不放心

每年祭祖

都是在预演自己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