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无声

九（12）班 吴沁茹

故乡的小院内有一缕月光，皎洁而明亮。

那一轮明月，静默着，凝在回忆的夜空中。

后来，我也曾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的月亮，和很多的人一起，但我却再未见过好似那一夜的月光。

想起那一夜的月光，是在某个秋雨淅沥的夜晚，天黑得有些沉重，哑默的天色，惨白的街灯，婆娑的树影中流动着新秋的凉意，恍惚间，似是听见自己叹了一口气，竟有些荒凉，有些几分岁月匆匆的沧桑。可我不知自己为何叹息。不过是个夜晚罢了。我抬头，寂寥的天空中没有星，没有月，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

月呢。

我喃喃。一瞬间，我想起了那一夜的月光。

回忆拉扯着，一切像是老电影里一气呵成的长镜头，晃晃悠悠地，拉长，拉远。老屋的黑瓦白墙在斑驳中渐渐清晰，木窗中透出晕黄的灯光，散落在乌瓦上，如烟似雾，好像铺上了一层黄昏的霞光。屋前的枣树还在，树叶簌簌地响着，藏着几个新枣。光透过枝桠，投下微亮的碎片，在青石板上漫溯开去，却又慢慢凝成一片清冷的白，拼出似是而非的图画。一切都是静的，只有夏末的余蝉在嘶哑地叫着，聒噪却又悲伤。

忽地就闹起来了。孩子三三两两地从各家跑出来，搬了竹椅板凳。谁的身后还跟着一只小白狗，花色的猫儿踱着小小的步子从门槛上走过。大些的孩子放下小板凳，坐下了，挤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聊天说地；小些的弟弟妹妹们，互相追来赶去，像群欢闹的小鸡仔。笑闹间，大人也都出来了。外公坐在竹椅子上，手里摇着一把蒲扇，外婆一如以往慈祥地笑着，温柔地看着所有人。院里的影子一下子多了起来，有些挤挤攘攘的。

月悄悄地升上半空。它的身子是那么轻盈，没有惊扰到一个人，只是一点一点地将满怀幽光洒下。四周升起了清冷的白烟，一切都被笼罩在这朦朦的风烟中了，叶上落了霜，瓦上落了霜，连那把空置的竹躺椅上，都落上了一片银白，随着风一摇一摆。哪个孩子第一个发现了月亮，带着满满的骄傲。“看，月亮！”于是所有声音都在刹那间沉寂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抬头去看那皎洁的月亮。没有人说话了，在那一个时刻，每个人都是静静的，在小小的院子里，看月亮。

月亮，你能不能慢点走？拜托你，走慢一些，再慢一些。让时间停下赶路的步伐，让我们能够像那样，放下一切烦杂，只留一颗清明的心，一起安静地，赏一轮月。

这一生，终其结尾，千千万万个夜晚，千千万万个月亮，谁还会记得曾经的那个夜晚，和一些人看过的那一轮月？我想，我大抵是会记得的，记得那一夜的月。

只是后来，我再也没见过那夜的月光。

几年后，老屋空了，那一夜的月终于不会再出现了，它只会在某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幽幽地在眼前近了，又远了，徒留一片虚影。

那夜的月光，最终还是走丢了。被我一路走远的脚步所抛弃，抛弃在无忧无虑的童年里，抛弃在匆匆忙忙的成长路上。

屋后的水杉树上，响起了一声鸟叫，月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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