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在风中飘荡

这是一个反战的故事


那一夜,她走了
她走的很突然,未等那涟漪消散,未等那秋叶落下,未等那满地庄稼收割,未等那新生婴儿的一声妈妈
她走的很“潇洒”,“玉手”一挥,一千九百六十一元的全部积蓄收入行囊,“金步”一摇,前天从阿旺借来的牛车轻松跳上,“长鞭”一扬,一声“华丽启程”的鸣响
她走的很“彷徨”,不时地后望,无数双发光眼睛的凝视,前行的她背负苍茫
她走的很反常,平日里狂吠的土狗,今夜却没了声音,街角间微黄的灯光时明时灭,空中一只孤雁划过却无哀鸣,就连那萧瑟的风也失了秋意,这夜静的出奇
那一夜,他睡了
搂着婴儿安然入了梦乡
宽敞的大院里,养些鸡鸭,生下的蛋,给小宝做鸡蛋羹、荷包蛋、鸡蛋饼,再给小宝腌一大坛咸鸭蛋
后来,养些牛羊,小宝骑在牛背上,赶着羊儿去吃草,羊儿肥,羊儿壮,羊儿快长大,小宝要换新衣裳
再后来,盖间新房,给小宝娶个媳妇作婚房,来年抱个大胖孙子,当上阿公喜洋洋
再后来……


那一天,她笑了
嘴角上扬,弯起的弧度像一把开刃的镰刀,轻松地剜去了过去那猪的哼叫,狗的狂吠,路的泥泞,婴儿的哭闹,她烦透了这一切,想要去寻找
坐上火车,向东,向南,生命中的那块宝玉似乎就遗落在那里,等着她去寻找。她的生命本就应该绚丽辉煌,只是那刺鼻的霉臭掩抑了她的芳香。未来她誓要褪去铅华,绽放光芒
想到这儿,她笑了,笑的是那样“肆无忌惮”,那么“猖狂”,越过万水千山,直到那个屋房
打开天窗,呵,这天这么蓝
那一天,他哭了
他真的哭了,笑了小半辈子了,未皱过一次眉,没翻过一次脸,一件极小的事儿都能让他笑个半天,就连出生时也是笑声响彻了半边天,就这样一个人,竟然哭了
望着半敞的床柜,坐在冰凉的地上,抱着嗷嗷待哺的小宝,两行泪无声地流淌。昨日的美梦瞬间化为泡影,脑海中似乎只有笑声在斯荡


那一年,她踏步在柏油路上
迎着朝阳,望着高楼大厦,人来人往
她庆幸于到了这片黄金地,希望的风吹拂她的面庞
她知道,宝玉定遗落在这里,只是掩藏在某个角落,黄埃散漫,暗放幽光
她奔跑着,向着前方,秀发在风中飘荡
她歌唱着,百灵般的声音回旋在空气中,花儿释放着芬芳
她循着心中的一缕丝线,跟着而去,走上前,俯下身,掸去尘埃,释放光芒
那一年,他佝偻于庄稼地旁
撕开她的衣裳,做成布袋,将小宝放在里面,小心的背在背上
骄阳打在他那黝黑发亮的面颊,斗大的汗珠,慢慢滑落,脸上,脖子,凹陷的胸膛
他用粗糙干裂的手掌用力的握着那把开刃的镰刀,成熟的庄稼,一排一排,随着沾满泥斑布鞋的挪动,整齐平滑地跌伏在黄土地上
收了庄稼,留下一部分作口粮,剩下的全都给了阿旺
夜已深沉,他躺在村里的麦场,颗颗圆润饱满的麦粒镶嵌在他那沧桑生硬的后背却毫无知觉,只是盯着满天的繁星,这时,一道皎洁的月光洒下,那一刻,冰冷如霜。


那几年,她将成功系在身上
走入了她向往的写字楼,自己的人生殿堂
洁白发亮可以映衬自己动人形象的桌面
真皮包裹让人倍感舒适的座椅
无数块大理石瓷砖铺陈的光滑地面
穿梭于西装革履一口流利普通话的白领之间
自己处在这梦想的殿堂,散发着芳香
一切似乎都很成功,唯有那芳香散逸着迷茫
那几年,他把沉默寄予胸膛
静默的走着,走在泥泞的小路,微黄的街巷
走过风和雨,雪与霜
走过烈夏的酷暑,寒冬的呼啸,孤寂的麦田,荒萋的野草
静默地活着,不为别的,为了小宝,为了活着而活着
活在阴雨连绵的的屋角,活在风霜扑打的街巷,活在寂寞阑干的村头,大手拉着小手,驻倚在那儿,不时地南望


她倦乏了
望着眼前这一切,似乎拥有了她所拥有的成功
但内心却无限地苍凉
每天忙碌着,忙碌于似乎不属于她的天地
闭塞的生活着,生活在骨灰盒般的楼房
心中那颗故乡的种子已经萌芽,登上入云的楼顶,北望
背上行囊,踏上火车,西去,北上
五味杂陈在心中激荡
回想着1961元,手握着1973
回想着绵长的乡间小路,金黄的麦田
回想着砖瓦屋舍,家中的猪和羊
回想着小宝和他那生涩的模样
走入村中的街巷
沿着去时的路慢慢走回
到了屋房,放下行囊
一双稚嫩的眼睛疑惑的望着
身后,一缕衰鬓在风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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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在风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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