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载着爱的金叶子
作者：轩洁
有一种爱叫舍己为人，甘愿默默付出，不求回报，它是父爱母爱，这爱就藏在“金叶子”里，这金叶子成就了他们“鸡窝里飞出金凤凰”的梦想。
——题记
那年秋天开始，我就恋上了那些金灿灿的叶子，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在我的心中，它们就是我家的“金叶子”。托着梦想，载着期许来到金叶子的身边，抚摸着它的每根筋骨，我内心无比沉静、踏实。载着我们全家人梦想的金黄色叶片，来自父亲精心守护的烘烤房。因有了它们，我便顺利上完了初中、高中、大学，圆了我的大学梦，也实现了我梦寐以求的教育之梦。每个丰收的喜悦之秋，总能与金叶子定期相遇、相拥，也慰藉了我们全家人疲劳的身心。
我们村位置很偏僻，四面环山，交通十分闭塞，世代靠种植庄稼维持生计，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村民为了生计就把剩余的口粮背到很远的集市上卖，买回些盐巴、酱醋以及化肥之类的日常所需。每年秋收后，为能顺利上交公粮，家母头顶烈日精心翻晒稻谷、玉米，数日后，用那把二十斤的小秤一次又一次地秤够后，又称十来斤倒入几个袋子中，发动全家背到很远的集市上交。如遇特殊情况，还得晾晒半日，两头摸黑还不一定能交上公粮。随着政策的改变，上交公粮可用钱来折算，为了给国家交足农业税，家父想了各种办法努力挣钱。那几年赶上辣椒值钱，母亲和父亲就种上了成片的辣椒，白天在地里摘椒，晚上母亲在灰暗的水油灯下用针线串成串，父亲负责织长长的线，我在一旁写着作业，弟弟把玩着红辣椒。
随着经济的发展，政府出务工给补贴，让各村村长组织村名去挖路。村里终于通了公路，邻村有经济能力人家买了拖拉机，偶尔能看到过一两次。在我日日夜夜的期盼中，父亲第一次带我坐了拖拉机，那股兴奋劲儿，就像过年能穿新衣服、吃肥肉一番，心里乐滋滋的。为此，在小伙伴面前炫耀了许久，坐车就像飞来一般，连吹来的风的都是凉爽惬意，一座座山以及路旁的小树统统往后移，为车子让路。当父亲问“喜欢坐车吗？”“喜欢，特别喜欢！”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仙女一样。”“你喜欢坐车，那你可得好好读书，争取走出大山，让‘鸡窝里飞出金凤凰’。”我不懂什么叫“鸡窝里飞出金凤凰”，那时，我想只要我努力学习就有机会坐车。
来年电网改造后，我们村也通上了电，从此就能在明亮的电灯下写作业了，我家也买来了我们村的第一台黑白电视，弟弟也上了小学。
因土地轮流种植遭受污染，种辣椒挣不到钱，家父再三考虑之下做起小本钱的养牛事业。那时，我上初中，弟弟上小学，家里需要钱的地方越来越多，支付我们的学杂费都有些困难。父亲瞻前也顾后，期望能赚够多的钱，能让我和弟弟顺利上高中甚至大学。因为我俩姐弟学习一直很好，班上名列前茅，期待能出人头地。为了赚到更多的钱，我家种过辣椒、西红柿、旱烟，养过鸭子、耕牛，但盈利甚少，想要很好地供我们上学，实属难事，家父就得另寻它路。
夏末秋初时节，在赶集回家路上，一阵清风翻飞着一弯又一弯碧绿的烤烟，茁壮的烟苗在艳阳下执着地生长着，散发出阵阵特有的馨香。正是这些桀骜不驯、带着绿意生命的精灵吸引了我家父的眼球。放眼望着绵延四里的绿叶，他心中有了一种奇妙的想法：假如我也每年种上这样一片绿油油的烤烟，也能狠狠地赚一笔，我女儿儿子上高中、大学的费用就有着落了。
父亲是个有心之人，不辞劳苦四下打听关于种植烤烟的事，多数人告诉可以种，虽然赚钱不是太多，但是仅仅种些庄稼也不值几个钱，活儿虽琐碎些，但大多是手上的活儿。因当年初为人妇的奶奶年纪轻又忙于生计，未能把家父照顾好，落下病根，家父体弱多病还易复发。结合自身状况，本钱虽大些，但使用的化肥、部分农药烟站免费发放，卖烤烟时扣除这些费用，而且烘烤时节正值我们放暑假，也可以帮上忙，比较适合我家种植。父亲走邻串寨约人种烤烟，却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思虑再三，我们一家人都一致赞成栽种烤烟，家父就硬着头皮到乡上烟站里报了名。
报名一月后，接烟站通知，说过几天到烟站培训、领种子。
那个载着期望的周末，晴空万里，家父让我姐弟俩带上编织袋，背起竹楼到村后的山坡上采摘松叶。
那个冬季的晌午，阳光照在身上，身体暖暖的，我们兴高采烈地抓起一把把松叶装入袋中。有了奋斗目标，就不再盲目六神无主了。回来后看到家父家母在地里劳碌着，我们放下松叶，奔跑着到地里帮忙。那天，我们一家子都很高兴，每个人都喜滋滋的。尤其是家父，似乎每个细胞都充满活力与能量。他很有主见，把地翻理、整平，均匀地在地中间挖了沟开了渠。我很疑惑，为何要开渠，但还是按父亲的要求照做不误，认认真真地做好他交代的每一件事。
次日天还灰灰亮，家父就用细棍棒在那平平整整拢起的地上划出一条条笔直的线，让我和家母顺着线条，间隔两个手指放一粒烤烟种子。裹了红色药物的种子，一粒粒随着线条均匀躺在土壤里，清晨的阳光洒在安分的种子上，一闪一闪的，平添了几分烂漫气氛。亲手播下这些载着期望的种子，即使额头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一颗颗滴落，也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很幸福。不时吹过一阵凉爽的风，头顶飞过几只没有迁徙的鸟儿，累了停在田埂上休憩。家父在放好种子的地方均匀地撒上一层松叶，担来水用洒水壶均匀地喷洒在松叶上，洒落的水珠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撒种工序终于忙完，接着是建烘烤房了。家父在自己院落选定建设地点，一面靠我们家的房子，只需要建三面土墙。碰巧是农闲季，好心的伯伯、叔叔、婶婶们都主动上门帮忙，而我和家母总是做些好吃的犒劳他们，烘烤房一天比一天高了。正值我们放寒假，我和弟弟能帮很多忙，弟弟幼小负责到地里拿菜、捡菜、洗菜、生火，我把爷爷挖的土装到粪箕里，等叔叔们来扛去做墙。人多力量大，不到一月墙就建好，盖上瓦片，崭新的烘烤房就矗立在院角。
那个严寒的冬天，觉得全身特别起劲、特别温暖，为了我们家中烤烟奋斗着。
刚一开春，那些种子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终于破土而出了，不枉家父隔三差五浇水，天天去看望。两片叶子、三片叶子……日渐长大，我们全家分外高兴，离成功又进了一步。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山野间的桃李花竞相绽放了。家父家母开始筛粪、筛土、称量化肥，掺合着做烤烟幼苗的营养土。等待收获的油菜，随风摇曳着，散发出淡淡清香。一家子嗅着芬芳开始装营养袋，大约一两周完结，浇充足的水分，傍晚去苗床上拔大小适合的苗上营养袋。上营养袋很是讲究，一片地就一个场所，必须一晚上上好，次日浇充足的水分，再用树叶搭建遮阳棚。家父天天去看望，拿着剪刀修剪叶片，尽量让苗大小一致。
五月，我们放黄金周，正值小麦、油菜收获时节。一家人齐心协力收完，家父驾耕牛翻耕后，整理好趁着傍晚或雨天移栽烤烟。好时间不容错过，每天还在地里就头顶星星月月。还好，回到家，家母已在餐桌上摆满可口的饭菜，等我们吃饱，邻居们已进入梦想，赶紧洗洗就睡了。次日，还得早起到地里给那饥渴的烤烟苗浇水，偶遇下雨，便可多睡会儿。活干得差不多，我们又该回学校了，剩下的又全权交给家父、家母。
那年春季，离奇大旱，家父家母起早贪黑给干涸的烟苗浇水，想见一面都很难。每天放学我只管背猪菜，做饭给弟弟吃，监督他写完作业上床睡觉。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父母的坚持下，老天终于降下甘霖，滋润那些苗苗，我们全家人欢天喜地。离成功又进一步了，更有盼头了！盛夏骄阳似火，炙烤着那些苗。历练干旱的苗坚强卓绝，因下足了雨，越是炎热，越生长得快，一天一个模样，连家父家母都看傻了眼。周末放假，我们会乐滋滋地到地里除草、封顶、打叉……
盛夏，果子相继成熟，空气里浸满瓜果之香，地里的烤烟叶片也渐变颜色。秋初，青绿渐变淡黄，日渐成熟，踩收回来，编织好放到烘烤房里，家父用心烘烤一个周，抬出来就是金灿灿的金色叶片，看不到任何绿色，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进去的分明是绿叶，出来的却是黄叶子，怪哉！
家父心细加用心，一面看书一边烘烤，仔细琢磨着，烤出了满意的叶片。事后技术员夸奖他烘烤得好，我也觉得家父真的很了不起，达到了目标，我们家居然成功了。家父的身体是我们和家母最堪忧的，不料家父一改晚日，或许是忙得没时间生病，还是欢愉的精神抵制了病魔。
泥路通的车辆少路面滑，运费昂贵，请不起车，家父家母就两头摸黑背着烤烟串村卖。有次，天太黑看不清路，家父背着烤烟掉进了地埂里，幸好没事。那些年头钱不好挣，种了四小亩地，除去建烤房的钱、化肥、农药的钱，赚得三千多元。短暂的半年能苦得这么多钱，全家人都很开心，每次卖烤烟，总给我们买最爱吃的苹果，而这待遇是在种烤烟之前享受不到的，还有给了我们一人一百元钱，由自己合理支配，但支配前要提前打招呼。第一次手握百元大钞，梦里都还在笑，成功竟是这番喜悦！说来说去，还是这金叶子给力，是它走进了我们家，走进了每个人心中，充盈着家的每个角落……
丰收的喜悦，久久地荡漾在全家人的心里。第一年试种如此成功，家父就打算扩种。村里人主动上门说约种植烤烟，要求听到相关消息约一下。一年、两年……村里种植烤烟的人越来越多，也都有了不小的成就，买来了电视、洗衣机、电冰箱等家用电器。因种烤烟的时间早些，家父小有名气，也深受技术人员爱戴，每每都到家里指点一二。家父牵线带头栽种烤烟，带来了全村的共同致富，引来了政府领导和众乡邻前来参观，电视台也频频来采访报道。为此，家父还两次上了我们县电视台新闻。因烤烟种植得好，烟站还给家父颁发了荣誉证书加绿色种植证。
种植烤烟很繁琐很忙碌，我大三那年，家母说等我毕业就终止烤烟了，累了些年也该休息一下了。我大学顺利毕业，也找到如意工作——教师。可我的家父家母仍未停止烤烟，一年接一年。条件越来越好了，在村旁又新建了一排新的烤房。
过去的那些年岁，家父家母还有我那只读到初一就辍学回家的弟弟着实很辛苦，忙起来不分白天黑夜的，也挣到了不少钱，盖起了小洋楼，买来了大小车辆。我家的生活因这金叶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真为家父家母感到无比的欣慰和自豪！
承载着父母爱的金叶子，实现了我的理想，放飞了我的梦想。每每看到这金灿灿的叶子，我就感受到家人满满的爱，家人对我的殷殷期望；闻到这金叶子的味道，混身上下就有了无穷的劲儿，心中就有了更高的理想与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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