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芬芬！
又到一年雨芬泪娑的清明。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五年整。她的慈爱和教诲已经内化为我们的信念和习惯，她遗留我们的幸福则犹如难忘的影视一幕一幕常在心间回放。
老家的山
外婆的小河边
如很多同龄人一样，我的童年缺衣少食但不缺爱。最开心的事是每次跟母亲去外婆家。从家里经过一条崎岖的山路，走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外婆家。以前不知道最近几年才明白，那条小山路原是湘桂古道，路面铺了石板或石头。当年红军长征也是走的这条路，并且发生了一场非常激烈的战斗，也有不少红军战士牺牲埋骨于路边的青山河水间。外婆家所在的村有一条注入湘江的小河，河水以及人工引流的水渠分别从村的东西两边流过。这地形与我家所在地完全不同，每次来到这里就有不一样的感受。外婆家就在小河边，站在家门口就能看到滔滔北去的河水，晚上睡觉万籁俱寂时能清楚地听到河水哗哗的流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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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们经常在河里捞鱼，江鱼仔配上酸海椒那可是少肉时代的美味。夏天到外婆家，我和同龄的几个老表就经常到河里洗澡和摸一种黄蔼色称做“拔头咕”的小鱼，酸焖或打汤，味道也无比的好。冬天去外婆家就是同老表们在已经收割了的田里烤红薯和玩鞭炮，也是投入得很。当时我正读小学，每次去一住就是两三天从而导致旷课，回去少不了被老师批评。好在我学习成绩好，老师也不怎么狠批。在外婆家的收获有舅舅们的故事和老表们的“鬼仔书”。还有外婆经常表扬我，说要向满舅一样将来要干工作。每次从外婆家回来时，外婆和舅娘们都会给几角“挂钱”和哄几个水煮鸡蛋，那也是很大的收获！感谢外婆和舅妈们的爱！
砍柴和养鸭那些事
读高中以前，除上学之外母亲还安排了不少劳动任务给我，砍柴、养鸭、养鹅、放牛都做过，以砍柴、养鸭为多。家里煮饭烧水要用柴，养猪煮潲要烧大量的柴。所以我和哥哥们经常要砍柴，只要一放假就必须砍柴。我很不喜欢砍柴，砍的时候不仅热，挑回家还累得够呛。但母亲也给一个条件，就是下雨天或者愿意看书做作业就可以不去砍柴。所以每到周未，我就希望老天下雨，或者多做些老师没布置的作业。天遂我愿，还真碰上不少下雨的假日。母亲就笑着说我八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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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时间长的署假，母亲就给我规划好了，买几十只鸭仔，让我负责喂和赶到刚收割的早稻田里捡谷子、吃蚂拐。鸭仔长得很快，到暑假结束和开学的时候，已经可以卖了，可以解决了我的学杂费和补充一些家用。虽是自家养的，但也只有在舅舅们来家时才能吃上一餐美味的醋血鸭。以致现在老想吃醋血鸭，但现在的鸭子那有我们那时用蚂拐、蚯引和谷子喂养大的好，只是可惜那些都价格很便宜地卖给当时有工资收入的人吃了！这些看似苦累的劳动，由于身体力行，对塑造吃苦耐劳，勤奋敬业还是有深远影响的！
稻田放鸭
红薯饭中的白饭团
在推行农村生产责任制改革以前，家中粮食都不够吃，一年有两三个月缺米。为了维持生活，就只能靠省吃俭用了。每隔十多天，父亲走几十里路去买一二十斤米回来。对缸中的米，母亲心中很有数：她用粉笔在门板后面划了很多“正”字，规划了吃的天数。每餐要么炒半斤米再加水和红薯块煮成“茶”，要么煮饭时在米中掺一大半干红薯条煮成让我想哭的红薯饭，一家人每人能吃上一两碗。本来白白的米饭很好吃，掺了红薯丝味道全变，而且每天都有一两餐是这样的，我看着就不想吃了。好在我占了年龄最小的便宜，母亲就给我一点特殊待遇，就是在煮饭时不把红薯丝拌完整个锅，而是留下一个小角净白米饭给我。哥姐们嘴上有意见，但装饭时也都不去挖那一团！穷苦中的爱更是真爱！
上学前的水煮蛋
读高中时要到离家二十多里外的中学上学，一般一周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除了带些辣椒酱、带上要交学校的米和伙食费外，也是回家改善一下生活。经常在周日下午离家返校。每次出门时，母亲送出几十步，反复叮嘱：注意这、小心那、务必要……除了这些母亲已经早在我的包里悄悄放上一样东西。在我走出村几里地才偶然摸到一阵惊喜：两三个水煮蛋！在营养严重不足的时代，这可是及时的补充，也是母亲无声的爱。除了生活上照顾，母亲虽然没上过学，但对学习倒有些方法，经常提醒我：书上重要的东西用个小本子记下来，反复背就好啦！这跟老师讲的差不多！有时他一边做家务，一边要我给她讲讲在学校都学些什么东西。当时我觉得为难，“数理化语数生政”这么多从那讲起，所以有时只能简单应付她了。其实这是母亲想了解我的学习情况，是一种真切的关心！
渐行渐远的家
上大学、读硕士，参加工作，离家就越来越远了。与母亲的联系就剩在一年两三次的回乡，和与父亲的书信往来中。母亲的挂念并未因空间的隔离而减少，父亲的信中经常会见到母亲的叮咛。特别是，我入职之初，在一次家信中提及那段我身体有些情况，这可让她不放心了。从没出过远门的她居然不顾严重晕车的情况坐长途班、换火车，不远千里赶来看我，让我真是后悔不已。后来我因工作关系偶尔在电视新闻上露一露，她看到了好几次，就说：你就这样隔一段让我在电视上看看，我就放心了！后来手机普及了，联系是更多了，但好像告诉她的事也越来越简单了，就象电视剧《都挺好》那样：一切都好！“母亲在家就在”，五年前只要有机会都会设法回一回。现在回乡的频率已经由过去一年三四次变成零一次了。
往事如昨，温暖如初。五年来常想：在另一边的母亲一切可好？平时重要节庆我们的酒祭、餐祭可否享受？烧寄的钱烛可否收到？经常听亲人们说梦到你了，可遗憾的是我却几乎没曾梦到过你。真想做几个梦，在梦中母子交谈交谈。甚至宁愿相信有传说中的招魂术士，能把你请过来阴阳对话一下……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年因受疫情影响，为分减交通压力，减少不必要的人员聚集，也就不返乡了，留在千里之外，在此遥祭。
当年放牛、养鸭时，经常躺在田埂上，看着天上的白云做白日梦——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个地方？吃红薯饭时想着什么时候能够有吃有钱和出人头地？如果这样，那该多幸福啊！现在这些梦都已经成为日常的现实，好像那些想象中的幸福倒不见了。相反，回望过去的时光，那些爱和被爱的日子，那些辛苦而有收获的日子，那些当时认为苦难的日子，正是最幸福的日子。经验告诉我：不要舍近求远，珍惜当下！
老家的油菜花
由此，想起一个清朝大官的对联和一个宋朝和尚的诗。
上联：享清福不在为官，只要囊有钱，仓有米，腹有诗书，便是山中宰相
下联： 祈寿年无须服药，但愿身无病，心无忧，门无债主，可为地上神仙
横批： 天天快乐。
——李鸿章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
便是人间好时节
——无门慧开禅师
这些告诉我们——幸福就在我们每天平平常常的日子里。
小 毛
2020年清明于凤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