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老家,在院外看到一棵紫藤树,树上缀满了紫藤花,恍然觉得又是一年清明节,又是一年紫藤开。这几天一直惦记着紫藤花,跑去公园看,期盼紫藤绽放,紫花飘香。终于等到花开,又去公园看,花儿全不见了踪影,只剩空空的枝条上寂寞着几片细叶。原来惦记紫藤花的非我一个,还有许多人每天关注着它。我只是惦记要给紫藤花留影,而许多人惦记的是摘花吃。紫藤初绽,吃货们就把花儿全部摘掉,变成餐桌上一道美食。我也爱吃紫藤花,从小就爱吃。
在老家,村里人看到槐花开了吃槐花,榆钱长了吃榆钱,只要季节到,凡是能吃的花都会摘来吃。但村里紫藤树少,我只记得我家院外有一条小沟,大雨时节,沟里几米深的水;干旱时,沟里只有落下的树叶和沟边暴露出来的树根。不知爷爷什么时候栽了三四棵紫藤树,我记事时就有,紫藤柔韧的枝条伸向沟的方向,有的枝条缠绕在其它树上。那时,我们不叫它紫藤树,而是叫高高菜树。开花了,母亲会说:“去摘高高菜吧,我给你们煎着吃。”于是,我和哥弟都会爬到紫藤树上,坐在错综复杂的枝蔓间,荡秋千摘花,紫藤树也跟着摇晃起来。哥哥故意吓唬我们,使劲摇晃着,我是胆小的,怕从树上掉下来落在沟水里。因此,不敢爬到伸向水沟上方的树枝,而弟弟则喜欢玩,轻手轻脚地攀缘,坐或趴在树枝上,抓紧枝条,快乐地笑着。紫藤树干不像杨槐树那么挺拔,而是弯弯曲曲向四周伸展,枝条从根处发散开来,错落着几乎构成网状,人坐上去也不会掉下来。它们最擅长的就是缠绕,绕着旁边的树干一圈圈盘旋而升,哪怕其它树不理它,紫藤也不生气,而是挽着其它树的手,攀着其它树的肩来个亲密接触。如果没人帮忙把热情过度的紫藤树枝解开,它会把其它树缠死也不罢休。我们把摘来的紫藤花交给母亲,就跑村里玩去。吃饭时间一到,我们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厨房里飘着香味,母亲一锅锅煎制紫藤花,动作优雅娴熟。我看过母亲做紫藤花的过程:先把紫藤花洗净,放少许水,适量盐、茴香、味精,放些面,再放进两个鸡蛋,搅匀。在锅里放少许油,烧热,挖一勺子拌好的紫藤花放进锅里,摊平,来回翻两遍,熟了就可吃。儿时的春天是最难熬的,青黄不接,年前地里收获的麦子都吃差不多了,因此许多家的麦面不够吃,只好吃红薯干或玉米面。水果是没有的,蔬菜也很少,更不用说吃肉。因此,看到母亲做的紫藤菜就让我们垂涎三尺了。现在想来,口里还留香呢。
现在,人们吃紫藤之类的菜花纯属稀罕,是吃多了太多食物之后换换胃口,而不是饥饿难耐。我虽喜欢吃,但我不舍得摘。因为懂得了即便是花草也是有生命的,人生一世草木一春都来之不易,所以我格外珍惜,不忍心下手摘取,想让它们经历花开花落,自由开合。因此,常常留恋在花草间,欣赏,品味,拍摄,把美拍下让它们定格为永恒的美丽。儿子笑我,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还真是这样。这不,我侄子昨晚送来一袋紫藤花,说是刚摘下来让我们尝尝鲜。弟弟家院中有一棵紫藤树,正想去他家拍照还没来得及,花儿还没完全绽放。既然送来,我不愿像黛玉做葬花人,看它秀色可餐的模样,我也不客气,找几条长长的紫藤花,拿出相机拍下来,然后按母亲以前的做法,煎紫藤花。不大会儿,一盘黄中含紫、焦中含翠、香味浓郁、色泽淡雅的菜肴摆上了餐桌。我算是吃着紫藤花长大的,每到这个季节都能吃上紫藤,长大后却很少吃,一来因为老家的几棵紫藤树被高达的杨树和槐树遮挡,十几年前就死了;二是紫藤树比较少,主要是因它是藤本植物,树干和树枝除了当柴少,没什么用。因此,人们很少种植。近几年只是在公园里偶见几株,都是用来观赏的。
我喜欢紫藤,在徐州,在洛阳,在阜阳,在南京,在云南,在黄山,在黄果树都看到过紫藤。黄果树的紫藤长在山上,虬枝纵横,如蛇盘旋,从山上蔓延到山下。人们或坐或站与树留影;而南京玄武湖有个紫藤长廊,那里的紫藤树依附在水泥柱上,树干如风烛残年的老人,虽弓腰驼背,仍是苍劲有力,有的树干拧在一起,挣扎着向上。看了这些,我但仍感不够,还是希望再看到它,近距离观赏它,拿相机拍摄它,在心中藏匿它。我喜欢紫藤,不仅因紫藤花串串飞瀑,腾起紫烟的美,更因它有谦虚品性,每朵花只有一瓣是展开的,其余几瓣包裹着花蕊,隐藏着香味,如欲说还休的文静女子,不招蜂引蝶,不高傲不张扬,而是默默垂下千万条淡紫色小花,如梦如烟。我喜欢紫藤,它有着顽强生命力,只要有生存时机,哪怕土地贫瘠,哪怕在山峰狭窄的空隙,哪怕被高达树荫遮挡阳光,哪怕人们藐视它的树干不成材料,它仍默默生长着,挣扎着拼搏着努力向上。紫藤花是美的,但它不因此而清高,很平易近人,懂得团结协作,几乎看不到一朵独行的紫藤花,它们明白一朵花的力量是微弱的,于是,许许多多的紫藤花连成串,汇成紫瀑,奏响了春的赞歌。